明心见性 直透真我
——小记华奎篆刻作品
记得二十多年前，笔者与北京画坛华奎教授在安徽太和县学术交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山水、人物、花鸟、书法、篆刻作品时，便被他极具创造力和感染力的肖形印迷住了。他用手中的刻刀在石面上塑造了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在这片天地里演绎着一个又一个人们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事；那是人类的集体记忆，已经被现代的“浮华”遮蔽在历史深处。华奎教授用心解读了它们，并拂去厚厚的尘封，让它们从远古走来，带来久违的高洁和神圣。那些被他高度概括的艺术形象，或庄或谐、或动或静、或歌或舞、或悠然自得或大施法力，都生动而传奇，让欣赏者领略到了纯朴的古风，领略到了原始的神秘，让人们透过印面这一窗口，窥视了艺术家心灵深处的那片净土。后来又读到华奎其他类型的篆刻作品，都能在方寸之间展示他丰富的精神世界，并赋予那刀那石以人文关怀，因而作品具有了灵性，具有了思想，具有了感人的艺术魅力。他在熟练掌握印的章法结构基础上，利用富有变化的刀工，赋予肖像印形象与神采。
纵观由上海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华夏艺术书画篆刻艺术家——华奎作品精选》，是华奎多年国画及篆刻艺术创作的一次全面总结。书中收录了他各阶段、具有多种审美追求的精品印作25余方，向人们立体地展示了他的艺术成就。词句印、碑字印、图形印、道像印、斋馆印、细朱文印、生肖印、佛像印等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洋洋大观。其中，肖形印占了很大比例，也是给人们启发最大、最具有创造性和学术意义的部分。篆刻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华奎肖形印最大的特点是走出前人创作的图腾化，让印面的内容丰富起来。他创作的题材多取自民间传说和佛教、道教故事，而被刻画的形象也都有着各种流传的蓝本，这对他的创作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篆刻艺术最大的特点就是要在方寸之间用最简练的语言传达最丰富的内容，既要维护印面的洗练、简洁，又要保持所塑形象的原始风貌。所以，“只有经过概括提炼、取舍组合，艺术品位才会跃然而升”（华奎语）他做到了这一点，寥寥数刀便让一个个印面上形象鲜活起来，组成一个充满神秘色彩而又令人感到亲切的画面。另一个重要特色是：他将前人具有事物的摹形改为对故事的演绎，扩展了肖形印的表现领域，增加了印面容量，故事性的介入也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增加了作品的信息含量，让欣赏者在解读的过程中得到美的享受和智慧的启迪。例如印中的“十二肖像”，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华奎的满白印很有味道，端庄稳重，落落大方。白文方正平直充满整个印面，印中的留红变成了细朱。我曾戏说他的满白印就像满满的且不能碰触的一杯白酒，韵味四溢，呼之欲出，字里印间浸透着秦风汉骨。他的细朱文印，字法不善夸张和美化，而是细微之处求变求新，雍容秀美、平和深远。他为航天英雄篆刻的几枚印就是颇见功力，也是其中印作中的佳品。
华奎的文字印无疑受了其肖形印的影响，而这些影响落实到具体的创作中，便是对传统创作观念、传统构图方式和技法语言的个性化改造。“个性化改造”的结果是，他的印章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全新的视觉效果。华奎的印具有很强的形式感，具有一种对欣赏者视觉的感染力。我们常常从解读文字的传统路径去寻找艺术作品中的“景点”，但在华奎的印面上，这种习惯便很容易陷入误区、迷失方向。这是他故意设置的迷局，“在以刀分割空间时，使明线和暗线处在纠葛之中，造成朱白交叠的错觉，从而产生一种奇趣......每有佳作，有穿墙越壁之妙，得者悦其形而愉于心，品其韵而会其意，形影萦绕于怀，余味不尽”（华奎自解）。是的，当我们在经过“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徘徊后，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便能进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之中，方悟到幽幽曲径之后别有洞天。华奎的“朱白混视印”是这一追求的集中体现，正是在有意打破人们欣赏套路的用意下，刀法不在亦步亦趋地服务于字，而失去了字形桎梏的刀，便有了更丰富的表现力。而这样创造出来的字，也是经过了作者观念重新陶铸的，所以，他的这些印作，尤其是白文，如“长乐”“天马行空”“画意通禅”“慧光文物”“佛”“和气”等，都表现出一种浑厚、朴实的品格，有一种经历过历史风雨剥蚀的雄沉、大气。他凭着一股子执着和锲而不舍的精神，刀锥笔耕，走出了一条自学成才的路。
由于华教授文学功力深、修为高，所以他近年来在印方面不断锐意求新。在章法上，他有意地强调各种对立元素的冲突，制造矛盾，使印面上剑乾丛生、旌旗猎猎，令观者如入古战场中；在字法上，他利用夸张、变形等手法，消解文字的可读性，令其成为一组组构成画面的新元素，借以增加创作者自由发挥的空间，增加印面的节奏感；在刀法上，他已经不再拘泥于冲、切之类，而是把刀的表现性能发挥到一个极致，尤其对披、削的青睐，使之更少人意而近自然、少篆意而多画趣令人观后，拍案叫绝。
笔者与华教授是20多年的挚友，深知他的胆识是过人的，他在用最现代的手法耕耘心灵深处那片古老的净土。他的创作以及创作性的探索，是在一种现代观念的指导下进行的，是基于一个现代文化环境中的人对篆刻这一传统艺术形式思考展开的。因此，这些尝试性的创作实践便有着非同寻常的现实意义和引领作用。当然，任何探索的脚步都会遭遇荆棘的羁绊，每一条探索的路上都会有许多坎坷，但“我思故我在”，篆刻也应更多地展现一个艺术家的文化自觉。所以，我们应为华奎的探索精神鼓与呼，同时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华奎的艺术创作会进入更高妙的境界，将会让更多的人刮目相看。
